漏窗看苏州


  自古以来有关苏州那浩瀚的文字中最能科约地概括它的,恐怕要轮到“精雅”二字了。 

  确实,要精练而准确地概括苏州的所有特点也不容易。“精雅”二字应该说还基本到位。苏州的特色,总的来说很像从园墙的花格子漏窗看景致,有飞檐朱栏的雅丽,也有曲径花荫的幽宁  

  如果溯源而上,最早称为吴的苏州似乎还没有具备足够的资格谈“精雅”。当时南方的吴、楚都属落后的“夷蛮之邦”。但是,和风雨、秀木异水的自然条件摆在这里,这风物清嘉之地必定人文荟萃。于是慢慢情况也就变了。吴越相争时,吴国在苏城西南筑建以震慑越国的盘门(蟋门),雄浑之中随处可见精巧秀致。如城门之上有刻木蟋龙镶嵌;水陆双城门和城楼参差错落,让人赏心悦目;两城门间的宽城也是巧思,诱敌深入以待“瓮中捉鳖”。作为御敌的古城门,盘门与北方的诸类城门、城墙相比,确实是以巧、雅见长。难怪建筑学家陈从周先生来盘门后脱口有“北有长城之雄,南有盘门之秀”的赞叹。 

  因为是水乡泽国,水年复一年滋润了吴文化,受其长期淫润的吴地人怎么可能依旧蛮野粗俗。一方山水养一方人,地灵自然就人杰。这两者相辅想成,又相互交融。苏州的精雅历经了千年的沧桑磨砺,如“梅花香自苦寒来”一般,到了明、清两代,花放万树,发展到了极致。 

  最能代表苏州人精雅的有古典私家园宅、书画艺术、工艺巧作、诗文等等。明代苏州经济繁盛,官宦权贵、文人雅士求身居城市而享山林之怡,争相建园修宅,形成了造园又一轮新高潮。苏卅园林精品佳作如星海。随意挑选一亭一轩都能发掘出一段深藏的文化内涵。如拙政园内有座“宜两”亭。据说当年拙政园的中园和西园分属两、家所有,原先西园的主人想在东墙侧高墩上建造楼宇,但中园园主认为自己园内的一切活动被窥视很不雅,当然不能同意。后经协商,双方达成共识,西园主人不再建造高楼,而改为堆山筑亭,这样一家可在亭中观中园美景,一家可眺望亭阁高耸,借亭人景,丰富景现。正如白居易诗赞美的那样:“明月好同三径夜,绿杨宜作两家春。”这小小“宜两”亭的巧构就很典型地代表了苏州人的才智。 

  在明、清苏州的书山画海中,暂且不谈那些声名赫赫的名家大师佳作,单举徐扬所绘的《盛世滋生图》为例。清代乾隆时期的徐扬不过是一位宫廷画师,若论绘画的艺术造诣并不杰出,但他却绘出了12米长的工笔画《盛世滋生图》。这幅展现清代姑苏繁华的大型社会风情画构图繁浩,画工精微。虽然是幅民俗风情和名胜风貌的长卷,但无处不体现出苏州人特有的精雅。 

  苏州精雅特点的例子实在不胜枚举,如明代陆子冈巧夺天工的雕玉;清末沈寿细腻过人的刺绣;水乡那威甜适中、如诗如画一般讲人的船菜;那厅堂书房内清雅绝俗的陈设等等。这些可能都不免会给外乡人一种错觉:是不是苏州人自古至今大闲适,大讲究。实际上苏州古城也经历过像元末张士诚兵败惨遭大火毁城的洗劫,千百年来苏州的苦力也比读书的多。但是基于这方土地,这片不灭的氛围,苏州人崇尚精雅的思想一直那么很深蒂固,以至逐渐成为一种江南吴文化中的审美定势。 

  经常碰到一些外地同好,每每谈起苏州地方的吃喝玩乐,几乎没有一位冰“精雅”的说法存在异议。与北方相比,哪怕苏州普通人家的饮食,也较少见大碗沽酒、大块吃肉的习惯。这也并非是刻意地去追求精雅。苏州这地方天时、地利、人和,再雄放的手笔也舍弃不了那精雅细致的特色。这或许就是苏州最具有闪光点的东西。(江南子)